《当呼吸变成空气》——自序 03

到了冷泉的房子时已经是下午，那里在曼哈顿以北五十英里的哈德逊河岸边，几个我最亲密的老朋友在那里问候我，他们欢迎的欢呼声夹杂着欢快的孩子的声音。拥抱过后，一杯沁凉的“月黑风高”递到了我的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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”陆茜没来？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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”突然工作上有事，“我说。”最后关头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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”喔，真扫兴！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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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X% y, n- I( p" d  K$ ?”要不——我放下行李歇一会好吧？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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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本希望能离开手术室几天，充分的睡眠，休息和放松——简短而言，正常的生活——会把我的症状带回到背痛和疲倦的烈度范围的左端。但是一两天过后，很明显没有任何缓解。

我睡过了早餐时间，趔趄到午餐桌前，摆着一大盘豆焖肉和蟹腿，而我却没办法让自己下咽。到了晚餐时候，我筋疲力竭，又想要上床睡觉了。有时候我给孩子们读书，但是大部分时候他们在我身上、身边玩耍，又叫又跳。（”孩子们，我认为保罗叔叔需要休息。你们为什么不过来玩儿？“）我记得，做夏令营辅导员时候的一天假期，十五年前，坐在北加州的湖畔，一群欢快的孩子把我当做夺旗游戏的中心障碍，而我正在看《死亡与哲学》。我曾经常自嘲那个时刻的不和谐：二十岁的年轻人，被美丽的树林，湖泊，群山环绕，还有鸟鸣伴着四岁孩子们开心的尖叫，而他却一头扎进一本关于死亡的小黑书。只有现在，此时此刻，我感觉到了似曾相识：哈德逊河代理了泰和湖；孩子们不是陌生人家的而是我朋友的；不是一本关于死亡的书把我从周边的生活中带离，而是我自己的身体，正在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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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I0 S  {' V, F4 r7 S& J2 U第三个晚上，我跟主人麦克说，我要缩短行程，第二天就回家。

”你气色不太好，“他说。”没事儿吧？“

”要不咱们来杯威士忌，坐下来？“我说。

在壁炉前，我说，”麦克，我觉得我得了肿瘤，而且不是好的那种。“

2 M( K- R! H% N+ V( A8 b# ^  G那是我第一次出声讲出来。

- c. |& o+ M4 l6 D! g1 N4 C”好吧，“他说。”看来这不是个精心炮制的玩笑？“

”不是。“

3 b6 d; D# _/ b3 ^6 t他愣住了。”我不知道到底该说点什么好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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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o1 C/ Y3 [' J( K. W" `”好吧，我猜，首先，我会说我不知道得了癌症这事儿是不是一个事实。我只是很确信——很多症状都指向那个。我明天就回家处理这事儿。希望，是我错了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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麦克提议帮我把行李邮寄回家，这样就不用一路带着了。第二天一早，他开车送我去机场，六个小时之后我降落在旧金山机场。刚走出机舱我的手机响了。是我的初级保健医生，打电话来告诉我X光结果：我的肺看上去很模糊，而不是清晰的，就像是相机镜头打开了太长时间。医生说她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。

' j9 t6 P4 D  j6 |' L6 I% Z很可能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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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知道。

6 B* [: ~; k- |. ^3 A$ ^7 s陆茜在机场接上我，但我等到到了家之后才告诉了她。我们坐在沙发上，当我告诉他时，她已经知道了。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，我们之间的距离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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”我需要你，“我轻声说。

”我永远不会离开你，“她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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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打电话给一位亲近的朋友，医院里的一个规培神经外科医生，让他收我入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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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拿到了所有病人都戴着的塑料臂环，穿上了熟悉的淡蓝色住院服，走着经过那些我叫得出来名字的护士们，入住了一间病房——几年来我治疗过几百名病人的那间病房。在这个房间里，我曾和病人坐下来解释最终诊断和复杂的手术过程；在这个房间里我祝贺过疾病治愈的患者，看到他们重返生活的欢乐；在这个房间里，我也宣布过病人的死亡。我曾坐在椅子上，在水槽里洗手，在白板上疾书医嘱，更改时间表。甚至，在彻底力竭的时刻，渴望着倒在这张床上睡一觉。如今我躺在这里，却无比清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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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年轻的护士，我不认识的，探头进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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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r# ]" S" J" H, E' C  x3 `: y”医生很快就来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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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X+ o% [( m8 Y3 i" A1 `( V) o随着这句话，我曾设想的未来，眼看着即将实现的未来，几十年奋斗的巅峰，蒸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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鸡尾酒 “月黑风高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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