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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博雅
我与你握别
再轻轻抽出我的手
知道思念从此生根
浮云白日,山川庄严温柔
让我与你握别
再轻轻抽出我的手
知道年华从此停顿
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
又是一年七夕,又是母亲的生日。
母亲去世将满四年。
四年时间,不长不短。
说它长,是因为我已经能够正视心里的坍塌并与它和平共处,我能够正常的生活,且不去纠结过去的遗憾得失。
说它短,是因为每每夜深人静或酒过三巡后,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便跳出来叨扰我的清净,让我时而温暖,时而苦不言堪。
这真是件令人悲伤的事情。
所以在一周前,我跟瓶子姐说,把七夕的版块留给我吧,我想写一篇文章。
瓶子姐爽快地答应了。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问我文章的主题。或许她已经知晓我的目的,毕竟每年的这一天,我都会用这样的方式纪念母亲。
四年养成一个习惯并不难。
写这篇文章的原因,是因为母亲已经连续数天在我梦里出现,我知道她又想我了。
而这篇文章的目的,就算是我在这人间七月草长莺飞的夏日里寻求些许慰籍吧。
且将此身寄长夜,随风伴月几浮生。
一
在我七岁之前,我家一直生活在农村的老房子里。父亲是方圆十里唯一的正规医生,村里便安排了生产队的房子给我们住。 房子有两排。第一排有七间,其中四间作为药房用,两间厨房,一间卧室。第二排足足有十四间,西头三间是病房,中间放着一台从没开动过的X光透视机,东头是父亲所谓的手术室。 在我家隔壁,住着一位婆婆。婆婆跟我姥姥年纪相仿,是个苦命人,年轻时丧偶,唯一的儿子还傻乎乎,据说是小时候发烧没钱医治,脑子烧坏不说,还落下了羊角风(癫痫)的后遗症。 婆婆家里很穷,穷到什么程度呢?主食以粗粮为主,加一盘腌菜佐餐,炒菜也从不放油,只有过年才舍得买点肉。家徒四壁,房子还黑湫湫。 我还是孩童的时候,最怕经过她家,除了怕傻子把我捉去打,还怕她黑黑的家里会不会突然窜出什么怪物。 村里缺水。傻子虽然脑子不好使,但却天生一副好力气,平时除了种地,就是给别人家挑水,两毛钱一担。我家,便是傻子的主要雇主之一。 我虽然怕傻子,但母亲似乎不怕,还经常光顾婆婆家。 每当家里做了比较丰盛的饭食,母亲总是留出一份让我端过去,让婆婆尝尝她的手艺。时间长了,婆婆觉得过意不去,便拿出自己种的蔬菜亲自送过来,母亲欣然接受,并夸赞婆婆种的菜好吃,有时还虚心请教。婆婆总会很开心。 婆婆家里缺什么东西,母亲看到后,有多余的就会给她家送去,有时候说别人送的恰好家里有,有时候说家里买多了用不着。 父亲穿剩下的衣服,母亲也会以不穿就扔为由,洗干净熨平后送给傻子,合适的就留下给他穿,不合适的就留给婆婆衲鞋底儿。 包括傻子,过年时,每担水母亲都会多给他一毛钱,理由是冬天冷且路滑。 事实上,那时我家也不富裕,母亲也只是普通的家庭妇女,她在用最平等的心态呵护着处于困境中的人们最脆弱的尊严。 她平和温婉,没有站在给予者的高度去施舍别人来满足自己的优越感,而是发自内心地去帮助别人,在施恩的同时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受恩者的自尊心。 记得有次过年,我在婆婆家门口捡到十块钱,车来人往,并不知道是谁丢的。我把钱交给母亲,母亲决定帮助婆婆。 她没有直接把钱给婆婆,而是拉着我去婆婆家,说:“孩子在你家门口捡到了钱,我给你们送来了,以后可要保管好,不能再丢了。”然后把钱塞给婆婆。 年后,我收到一双千层底的布鞋,大概,是婆婆用父亲的旧衣服做的吧!
二
博士毕业后,我顺利留在了北京。那年的春节,我在家里度过。 推掉大部分应酬,没事儿的时候,我总是会搬把椅子,坐在母亲身边,听她讲一些家长里短。 隔壁的邻居,去年新添了一个小宝宝,刚学会走路,冬天的棉裤都是母亲帮忙裁缝的。母亲心灵手巧加上性格又好,家里恰好也有一台上海牌的缝纫机,所以左邻右舍的孩子,多少都会找母亲裁剪缝补。
我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,买的也一样,这些忙可以不帮。母亲则笑道,买的棉裤裆浅,小孩穿容易摔跤。 房前邻居跟我家有些过节,曾经有几年不怎么说话。就在春节前,邻居家的大儿子因为借高利贷还是什么原因,在天津被人杀害。
母亲说,你现在工作挣钱了,过了年,买点东西去看看人家。邻居一场,也没那么多过节。再说,大人的事儿跟你们也没关系。 老家院子门前有一块菜地,母亲每年都会种很多不同品种的菜。其实自己也吃不了多少,很多都被她送了人。有个邻居婶婶,每次从我家路过,母亲总会给她一把蔬菜,或是豆角、或是黄瓜,或是韭菜。
我问,她家生活不是很好吗?母亲说,你回来得少,很多事情不知道,她儿子去年开车撞死了人,赔了不少钱,因为是酒驾,保险不赔。现在拉了不少饥荒。 年后亲朋好友来拜年,期间少不了问我工作的事儿。母亲总会一一相告。看着妈妈慈祥的面容和充满自豪的微笑,那可能也是她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吧? 母亲节那天,我几次想提笔写几句什么,祭奠一下,但始终未能如愿,怎么说都是词不达意,索性就撂笔了。 其实我心里还是明白自己想说什么。 从小,在学习上,我就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,听话懂事,喜欢学习,考试第一。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是个何等叛逆之人,以至于长大后,屡屡不按父母指引行事,也没有按“别人都如何如何”这个套路做事。 大学毕业时,父亲希望我回到老家医院工作,我一心想考研;研究生毕业,父亲希望我选择保定过安稳地生活,我则选择继续读博去更大的城市工作。几次吵闹,父亲都大发雷霆,这或许就是不孝吧。 但我母亲,那么瘦弱且在我看来很惧怕父亲的一个人,总在最关键、最重要的时刻支持我,总在我最困难、最不被人理解的时候为我说上一句话,不顾全家人反对。 甚至有时候,她是唯一支持我的人。 其实我明白,这种支持,不是同意、不是赞成、不是理解,这种支持仅仅是为支持而支持,也就是说必须支持,就这么简单。 母爱如天,莫过如此。
三
现在的我,越来越喜欢怀旧了。 我在北京的家面积不大,小两居。尽管如此,我还是在阴面开辟了一个小书房,大概只有一平米那么大。 书房正对着小区的广场——老人散步、孩童玩耍的地方。 得利于此,我经常能看到窗外的风景,或有意、或无意。 常有睁着乌溜溜小眼睛的麻雀蹦蹦跳跳地在窗沿上向里偷窥,我假装不注意,它就偷啄一口我撒在窗外的小米,再迅速看一眼屋里的我,很是可爱。 我童心上来,故意与它对视。麻雀懵懂,拍打着翅膀向我飞来,然后仿佛一瞬间清醒了,又迅速调转头飞走。
不知道在小巧的麻雀眼里,我这个庞然大物是什么样的?会不会对它产生强大的心灵冲击?这小小的雀儿,可能是离人类最近的精灵了吧?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,随处可见的麻雀也变得稀罕了。 小时候经常见到麻雀。 老家院子里有四棵杨树,一棵柳树,无论是枝繁叶茂的夏秋还是叶落枯枝的冬春,总有好多麻雀站在上面,叽喳不停。所以很多时候,我是被麻雀吵醒的。 那时候,麻雀多到数不清,山野间、屋檐下、树林里、墙洞内,到处都是。应运而生的,便是扣麻雀、套麻雀这些游戏,丰富了多少人的童年。 扣麻雀比较简单。
冬天雪后,扫出一块空地,撒一把谷子,用树枝支起草木筛,再把细绳的一端绑在树枝底部,牵着绳子的另一端和小伙伴躲在墙角。
偷眼望去,麻雀蹦蹦跳跳闯入捕猎区,警惕地四处张望,确定暂时没有危险后,赶紧低头啄一口谷子,然后迅速抬头继续观察周围的情况。
就在麻雀喜悦地啄食的时候,我和小伙伴果断地拉动手中的绳子,筛子失去支撑,立刻倾倒。来不及反应的麻雀被扣在筛子里,其余的麻雀尖叫着四处乱飞。 套麻雀则是个技术活。
把马尾扎进薄木板上,挽成一个活套。套子不可太大,大了容易被钻入套中的麻雀逃脱;套子小了,麻雀又不容易入套。把套板埋在雪里,上面撒一点粮食,就静等麻雀入套了。麻雀啄食后,一抬头就会被马尾套套住,越挣扎马尾套越勒得紧。
可惜在我童年的记忆中,我没有用马尾套套住过一个麻雀,这深深地打击了我的自信心,直到现在,我经常反思自己是不是很笨。 玩得尽兴,有时便忘了回家。直到村子里炊烟升起,而后响起家长们让回家吃饭的呼喊声,我们才满载着战利品,成群结伙,踏着这人间烟火。 回家去。
四
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。 有白发苍苍、相携漫步的老夫妻,有把家庭扛在肩上行色匆忙的中年人,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在广场上随音乐起舞,当然更多的,是年轻的爸爸妈妈带着活泼的孩子在广场上玩。
年轻的父母满眼怜爱地瞅着孩子玩耍,孩子玩累了,跑向张着双臂等着他们的父母。 在我的记忆中,好像没有被父母抱过。或许,他们抱我的时候我不记事,而我记事后他们却在为生活奔波,根本顾不上抱我。 哪有父母不抱自己孩子的。 说来惭愧,除了生病期间发生的事儿,关于母亲的记忆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淡,有的只是她不停歇忙碌的身影,以及我无法报答的愧疚。 我常常对着窗外的夜空发呆,冥想着天上是不是有颗星星属于母亲。她是不是在天上看着我敲击键盘思念她;亦或是有趣地观察着这个不大的屏幕,怎么装着那么多好玩的东西;更或许,她正在用怜爱的目光凝视着她一直视为宝贝的儿子,已经鬓露白丝,脸上写满沧桑。 未知苦楚,不信神佛。 时至今日,我依然很喜欢看《哆啦A梦》,当然我小时候,这部动画片叫做《机器猫》。 哆啦A梦有个时光机器,拉开抽屉,就能去任何时代的任何地方,见他想见的任何人。小时候觉得神奇,想看看自己长大的样子。 现已成年,却只想回到过去。 岁月和山,背后枕着夕阳。
父亲靠着躺椅装睡,母亲灯下缝补衣裳。
几处蛙鸣虫叫,和着孩童打闹。
人们树下乘凉,萤火虫在天上。
星星眨眼睛,云朵来又往。
时光飞逝,悄悄话变成纸张。 记得小时候,我经常问妈妈,如果站在山顶上,搬着我的小板凳,能不能够得到天?妈妈说,你像妈妈一样高的时候就能够到了。 如今我早已高过母亲,母亲却在天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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