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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D- I4 x: Y" |0 ^转自上海新闻晨报
; ?' r2 ^6 E$ D2 h0 q同济大学附属上海市肺科医院影像科孙希文教授:“得把他人生的天平拉起来”' |- L* ^, N: c! e" N; q$ W
2017年12月05日 B05 :健康 稿件来源:新闻晨报 胡雪玮编者按:
* H: \) T* e& u) t0 d 医者与患者最初相遇的地方,是一间小小的诊室。
, ^, Z0 q. }+ a) q# I/ M7 _ 在这里,每天上演无数的故事。8 p+ H. A& y+ O# Y9 A# Y* x, ~7 f
这些故事的主角,是医者,也是患者。; `' I3 @0 X" p3 E, S% v. j2 ?
我们跟随医生的门诊,真实记录下这些故事,和故事中的人。也许别人的故事,也会在某个点上,触动你的心弦。6 n6 }* E/ m$ k* R6 Z, B. W: y
孙希文的手里是有武器的。他拿着一把“刀”。- U; N! {' R Y/ Q0 \$ M
这把“刀”,正式的名字叫“诊断结果”。# Q% z/ Q. G: H9 c8 F
天下武功,唯快不破。作为一名影像专家,孙希文手里这把“刀”却比许多外科医生都快。
3 {" _& W3 i- V% F 它不能切除掉患者肺部有形的肿瘤,却能干净利落地切掉深藏在患者心里无形的“肿瘤”。
# i1 V( ~, h- Q* Z) \ 在孙希文这里,很少有常规意义上的安慰,他看完片子,往往直接丢出两个字“开刀”,或者三个字“原位癌”……尖锐,而不容置疑。别的没有半句多余的话。0 @- H! _* Q: W4 Z% r
但是,或失落或平静或悲伤或愤怒或不敢相信的患者并不知道,此时孙希文的眼睛,正牢牢盯着他的脸,把他所有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。- G6 w: u. s5 c$ f
刺完第一刀以后,接下来出什么招,全看患者的反应。“有时是治愈、常常是帮助、总是去安慰”。而医者的治愈、帮助和安慰,都有各种形态的表现,殊途同归。" ^ t2 x' y3 R% K; T*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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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很轻,但心病不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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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v, V) u7 D( D0 Y+ @1 w 上午9点多,诊室里来了一对夫妻。男的脸色晦暗,一屁股往椅子上一坐,身后他的妻子忙忙碌碌地把片子交给孙希文的助手,由他们依次放到看片台上,给孙希文看。& g1 i" h4 Z T* G3 @) j
孙希文看完所有的片子,开口问:有啥要问的?患者妻子马上连珠炮一样抛出一堆:“这三个月有啥变化?”“没有长大吗?”……
J4 n4 o" w5 W! \' e3 E 中间夹杂着患者本人弱弱的诉说和提问,一时间,气氛有点奇怪的紧张。
+ w+ b# d N& d. d 孙希文打断他们,让患者妻子退后一步,不要发问,用心听并且记录自己的回答,回去说给患者听。
- p( G9 Z7 H2 h( m0 b 然后,他耐心回答患者的问题,明确告诉他肺里的结节是良性的。患者:“我要不要吃药?”% e0 u/ ?/ V% g( D& G
孙希文:“你想治什么病?吃药是为了治病,你治什么病?”3 J+ d! `1 z. U
患者:“肺结节,能不能消掉。”. N; q0 F* c4 M1 I$ j9 V
孙希文:“消掉的方法是手术。”% T. |5 y4 d. h' ?1 U
患者:“我不要手术。”
6 e+ y' B1 }% o' q7 o% {3 G( L 孙希文:“没有药。”
) X% u2 z+ h& P- {2 g 患者:“那像我这样要不要吃药?”
/ ]. ^9 W4 J0 m2 i/ e 孙希文:“治什么病?”看着患者妻子“你看着哦,第二遍了。”
4 Q" ?8 E2 E8 J" F, r$ c 患者妻子:“所以我说问题我来问,我不紧张。”% v! L; m4 s- v, ~9 T D0 F
孙希文:“不用问。”看着患者,“想治什么病?吃药治什么病?”, w, T# ?2 Z/ E) \
患者笑了:“那没病我就不吃药了。”& A& j, T* A4 C* V
接着,患者换了另外一个问题:“XX主任说要马上手术,我吓死了。”- X, }% Z6 ]' c5 V
孙希文:“XX主任对你很负责,你们一家都很焦虑,手术对你有好处,但是我可以告诉你,切出来就是一个炎症。”患者:“他说就是恶性的。”孙希文抬起头,沉吟了一下,轻轻地说,“医生很少否定另一个医生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“幸好,我这一块特别熟。”
; i+ K+ X Q" U/ ?# N! X/ X0 ` 他没有正面回答,指指后面的学生,很肯定地说:“我后面一排医生,他们连看都不愿意看,就说是个慢性炎症,陈旧性疤痕。”以退为进,这个解释很有说服力。
. E% @, C7 T0 Z" I7 L “那要不要吃药?”患者又绕回来。+ B. {! j& h7 {# l
“吃药干啥?听着,第三遍了。”孙希文寸土不让。患者没有话说。孙希文再追加了一个问题:“吃药干什么?开刀干什么?如果开刀解决什么问题?”; {% ~0 g8 n/ r
患者:“如果开刀就是肺癌。”至此,患者才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把“肺癌”两个字说出口。
# l, R0 k& U) I2 s 孙希文放心了,他指指患者妻子,“开刀解决的是心病。你天天折腾她,她就把你送到医院开刀,开心了么?”' X$ P# N' P7 p1 T! R, v" Y3 Y
患者和他的妻子如释重负,相视而笑。12分钟,一团乱麻理清。
0 h) v6 N% E2 {. I- J+ h 一上午,孙希文遇到了好几位这样的病人。有的听到良性的诊断结果连连抚胸,喃喃自语说,吓死我了。有的家属直接就哭出声了。
% h" B0 ~5 T% u8 S$ k 孙希文享受这样的过程,他亲自看每一张片子,亲口告诉每一位病人,你怎么了。尤其是那些在内心已经假定自己是“最坏的结果”的病人,他会一遍又一遍地引导他们,帮助他们看到希望,摆脱自己的心魔。在孙希文这里,治心病和治身体的病一样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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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d& Y; C$ `" ]- v1 f; `: J4 s s0 Q 【实录2】
; j' s' c4 {; n( M 结节小,但焦虑不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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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u! F8 u$ C, l* x# T. d3 y 与想象中不同,像孙希文这样知名的影像科医生,每次门诊中遇到的绝大多数病人,都不是肺癌,或者不需要立刻手术。; h- E) Q/ }! n; i# V; H/ q0 \
他们唯一的共同点,是焦虑。
' R9 P0 G% E' V3 M “这个不用手术,一年随访。”这是孙希文的第一招,是他每天说得最多的话。9 }$ C& Y4 a7 m+ y$ h, G
如果患者的焦虑没有缓解,那就用第二招:“等长到8mm再去手术。”6 \! A1 b) i/ R# N, h
孙希文说,第一招能解决50%的问题,第二招能解决剩下的问题中30%。
# j4 N2 H' b+ p8 j9 s+ ~$ y: P 但每次门诊,都会遇到几个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定要立刻解决问题的患者。9 D4 Y9 R0 e, q& r4 Y" z
他们很仔细,会在就诊前看完孙希文发在网上所有的文章。但他们听不进劝,尤其是“现在太小,等大一点,到8mm再去开。”这句话无论说多少遍,都听不见。2 l- u2 A9 m3 g5 P
一位阿姨的片子看完,孙希文告诉她:“4.5mm左右,早期肺癌。”, x' `, ?1 }$ |+ v+ | T7 h
看她一脸不可置信,孙希文缓和了语气,说:“国际标准是8mm才能手术,这样,我给你打个对折,等它长到6mm的时候,你去找医生切掉。”
, d8 j# I; J" K8 [9 j" V 患者问:“现在能不能切?”; P! V3 G' {, }; S& s8 c; J
孙希文:“太小,不符合原则,没有医生会开的。”
8 a/ Z# o$ x3 U& s5 g 患者急了:“那我现在就啥都不能干,只能听之任之?!”- i" |' c2 g2 D: H$ J3 ?
孙希文:“倒过来说,你现在想干啥都行,因为你生病了,你可以休息,但你不是大病。
: F( ?2 a/ u( y! D- X 患者:“癌,还不是大病吗?!”
$ B9 B H' `/ v8 Y; a 孙希文:“谁说癌一定是大病?还没长大呢。”+ ^) s3 Z4 R$ {
患者:“那我这几年就只有提心吊胆地等着它长到6mm?”
3 a" t, J0 J0 T 孙希文:“这句话再延长一点,不是这几年,可能是这几十年。”
( Y. A+ |, }6 [' b3 }1 J H' q 话到这里,第一回合结束,该说的都说了。但是阿姨还在纠结,还在提心吊胆:“那这几年我一直要等着它会不会长大,一直觉得自己是癌哎!”7 P5 |( J! ~) S# X6 [& R
孙希文毫不客气地补刀:“不用觉得,它就是癌。”( O9 }/ H8 W: ]8 Y% w( j
“那我就是癌症病人了不是?”阿姨快哭了。
j6 E& F" ]! c/ h- h “对啊,可以享受癌症病人的福利待遇,但是没有风险。”拉回来一点。
, T' k! U' Q3 C0 k9 C q “怎么会没有风险?”3 e# Y% r! x$ f7 {/ U0 l; @
“大于2cm才有风险,你现在4mm,差多了。十几年以后再说吧。”给颗定心丸。
9 H% X5 U! E' e: f1 q2 t “那大于2cm,就什么都做不了啦!”2 a2 {1 d' i$ t7 T0 r. x
“那需要很多年,而且不是每个人都会长那么大,只有四分之一的人会长成这个样子。”继续安慰。安慰到最后,孙希文干脆地告诉这位阿姨,“拿着这个尚方宝剑回家去吧,不到6mm,该干嘛干嘛,更不用一直看医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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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G* K& `$ E/ ]; e) r7 v# F: B 【观察】
2 O0 k! t" M& v0 j- M 他就像一个父亲,为患者承担他们难以负担的责任$ Y0 u9 B E) z; J2 o+ a,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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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希文的门诊每周四上午在肺科医院延庆路院区。每次放号都被“秒杀”。挂不到号的患者,就早早地去排队,希望得到一个加号的机会。有的患者很早就去排队,守在大门口,等到7点半,志愿者到来的时候,一张整整齐齐的“求加号”名单已经列出来了。
2 L' y* N, r& e* i+ {: e 这一天,孙希文的名单列到了62个。上午门诊一直到17点才结束。“多数都是心病。专家说话比较有权威性。心理学角度认为,很多人家里缺一个权威,在遇到困难和问题的时候,帮他拍板,帮他做决定。如果家里没有,就到外面找。而我这年龄、性别、身份,说话声音,都很像个权威,像个父亲。他们就很希望我给他担责任。如果不是我,他也会一直找,找到这个人为止。”
( V+ M# F* F2 C1 Q) V 孙希文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及这个角色的价值。他更多的时候是有意识地去承担这个角色。“除了给病人看具体的病,我还希望能用我的心理学知识帮助他们。看病看好了,心病也治好了,这是完美的。我学得很杂,心理学是专业的。如果一个病人我能跟他沟通50分钟,我有把握能把他的心病全部调好。但现在只有5分钟,只能最快速地一刀进去,切中那个点。有时候说话听上去就比较残酷,我得让他自己去想,血慢慢渗出来。生活还是得自己过下去呀!”
# ~2 w& E1 l) T2 F- M$ Y+ n 许多病人来找孙希文,是为了求个心安,孙希文让患者家属在旁边记录,是要让这个安心期有所延长。患者一旦焦虑反复,家属能告诉他,孙医生是这么说的,没事的。
: |& m9 X9 w: q$ J 但并不是所有病人都那么幸运的,有些病人,因为发现太晚,失去所有手术的机会,虽然他们到孙希文这儿之前,大都已经得到过诊断,但权威专家的诊断还是会让他失去所有的生活支柱。
! C) W0 r5 l0 G! T, P “冰冰凉凉的,落水一样。整个空气你都能感觉到是凉的。肉眼看不见,但是有个东西在那儿,你能感觉到。这种情况是消耗我最多的,得把他人生的天平拉起来,不能真的沉到底。”孙希文唯一一次感性而具体地描述。他的眼睛里,有医生对患者最大的怜悯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