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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西瓜籽 于 2023-5-22 10:58 编辑 ) g) I( h0 {0 ?! L g) D# D8 O8 y"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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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X" S, y# ^ e. N) ?1 k作者:博雅 0 f" |, a! k7 x4 }6 @
/ V- a4 M0 U# x/ ?& Y% K) y去年冬天,久未联系的二舅给我打来电话。
- E+ \+ Z' d0 t- ?, f二舅年轻时参军,后在部队提干,四十岁时转业至邯郸钢铁厂,与我家相距甚远。
6 Q6 w6 R: B4 h3 Q1 L. C不常见面,所以,算不得很亲近。
' C2 O# W& Y9 `( u. @8 U# v( v二舅打电话的目的,是二舅妈查出膀胱癌,想来我们这里进一步确诊以及手术。
' [4 ?" O: z* U, z血浓于水,自然是不能推辞。 % h& G4 s8 j' W. {. ]5 K! k! ~
二舅妈无痛性尿血半年余,当地医院一直以膀胱炎治疗,且未做泌尿系统超声,血尿断断续续。 科普:血尿是泌尿系统疾病的常见症状,其原因主要有尿路结石、尿路感染以及泌尿系统肿瘤。而无痛血尿则往往是泌尿肿瘤尤其是尿路上皮癌的首发症状,此时做尿常规+泌尿系统超声,病人发现多是早期。
# w2 F ~6 ?9 W4 p所以,对于当地医院的草率及不严谨,我是有些微词的。
U& Y) |! Q0 v4 E第二天一早,二舅及舅妈就赶到了医院。见到我的那一刻,年过七旬的二舅眼泪就流了出来。或许是见到我想到了他的妹妹,也就是我已经去世的母亲,或许是多日的压力突然让他有了主心骨,或许就是单纯的控制不住。
# o3 F- o, f, W2 _ |! e安抚好二舅,我找科里同事加了号,又开了相关检查,然后就是等待结果。 , x5 ?) D2 F# b3 i- ~6 [
当天,膀胱镜检提示膀胱菜花样肿物,第二天,核磁结果出来,肿瘤已经穿透膀胱壁。 . `: [- s: ]# x+ J7 N' \5 N* k2 r
我打电话给二舅,膀胱癌几乎能够确诊,分期较晚,手术方式建议膀胱全切,这是标准的、同时也是效果最好的治疗方案,术后还要辅以化疗。
+ _5 [6 B0 k% n3 M二舅不置可否,二舅也无人可以商量。 . I* O2 h+ [7 v& ^' N" {
二舅及二舅妈育有一女,大我十岁,不幸的是前几年车祸去世。 ; Q/ P I4 [1 v, m2 p
目前老两口相依为命。 ) ~9 i9 |* d8 X A
一时间,我又成了那个做决定的人。我就是一棵树,一棵大大的树,一如重复多年前母亲患癌时的情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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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`2 _2 Q& ?$ ~9 ~5 d确诊前,我多少还是抱有一些幻想的,这可能是医生对待亲人和对待陌生人最大的不同——面对陌生人,我可以足够理性施展我的专业技术,面对亲人,表现得很傻很天真。 # w r3 E- |1 n$ L4 K) I4 n
我找到主任,希望他亲自操刀做这台手术。助手我也不上,交给了同组的兄弟。
! g' I3 d- w/ p% H1 y) l我完全以病人家属的姿态参与整个过程。
: g e: `6 X9 k, t从病房到手术室需要一段路程,护士本来要求舅妈全裸后钻进被子等待被推进手术室。舅妈当即拒绝,称自己有能力有体力在手术室脱下病号服。照办。 & W9 K+ ?2 L4 | ^
进手术室的瞬间,二舅忍着哭腔,用力对舅妈说:“老伴,等你出来。” # O: C r5 I1 k+ u& X& d; A5 X
我想说话,但是发不出声音,也不知道说些什么。反倒是舅妈异常坚强,冲我们笑着说:“做完手术我就出来了。” * j8 I* H4 `, T8 B" }, e
我和二舅,在大厅里,时不时聊上几句。二舅说:“你舅妈一辈子没享福。” " `/ S' X; k" B, A) H
“年轻时结婚,你姥爷生病,花掉了所有积蓄包括结婚的钱,最后花一毛二分钱买了张红喜字,俩人搬到一起就算结婚了。后来你表姐结婚了,有了孩子,我们以为任务完成了,结果她又出了车祸。好不容易熬过了最难的几年,结果她又得了这病。” ; m; d. n' r0 }- e$ T8 V. D7 F) T! {
二舅感慨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,又看了看大厅屏幕上“手术中”的字样,再收回目光轻叹一声。
% B+ s! `& X- R五个小时后,手术结束,舅妈被推了出来。和进手术室前不同,舅妈像完全换了一个人,双眼紧闭,呼吸窘迫,不停喊疼。 # U0 v( O: F1 E, g F: P
我们科护士跟手术室护士完成交接,主任也走了出来,对着舅妈说:“大姐,手术很成功的,咱们很快就恢复了啊。” . b8 r$ }, _3 E+ p8 p$ p
舅妈全力睁开眼睛,回应着主任:“谢谢!真棒!”,说完,从被子里伸出手,对着主任伸出了大拇指。
# s# o3 t. t3 ^7 q' Z& ~ q& w那时还是疫情期间,我们医院本不让陪护,考虑到舅妈年龄大,又做了那么大的手术,便同意了二舅的陪床请求。 , o8 I* X* O z4 R
进入病房后,舅妈被列为一级护理,24h监控生命体征。我和二舅的心情和悲喜,也转换为监护仪上面不时变换的数字。 * a) w/ O ~+ |
二舅侦察兵出身,团长转业,后来在邯钢做到了副职,行事稳重,学习能力强。他充分发挥职业优势,紧盯护士操作,很快很多操作就可以自己上手了。
) v0 G+ H% F" s9 J* _一天,舅妈在二舅的搀扶下,围着病床走了11圈,边走边说:“我要努力活下去,我要长寿,我要陪着你。”
; G2 K& u. R, R; b$ |那天是情人节,这是我听到的最美的情话。 7 s1 w5 J6 P) A8 B
在科里兄弟、护士及二舅的帮助下,舅妈恢复很快,十天后顺利出院。
9 p2 ?0 ~: C& @2 @* l; v' ?再休养两周,就可以做术后辅助化疗了。 3 K( M; @ _( @2 M/ S6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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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A+ W+ _5 i: X9 O很快到了第一次化疗的日子。
% o. |5 y+ e4 I4 @" e化疗应该在肿瘤内科进行,考虑到二舅及舅妈的难处,我特意找了内科的同学,让他多加照顾。
7 a I. L* J: K+ w, U) s! m8 C大家都知道化疗会呕吐,但没有化疗过的人,并不清楚这个呕吐的剧烈程度。
6 V( u4 H) N; z) X所以,二舅及舅妈都很担心。
) z: A/ P! h' j+ ^同样担心的,还有苏老爷子。苏老爷子跟舅妈同住一个病房的,福建人,76岁。 % i# K$ C* q8 W8 P4 L
我对他印象深刻——一是因为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,苏东翳(翳,古代的一种神鸟),这在一个以务农为主的家庭里并不常见,想必祖上也是文人;二是苏老爷子罹患肺肉瘤样癌,一种非常罕见的肺癌类型,且运气不够好,发现时已出现远处转移,无法手术,基因亦无突变,只能化疗。
1 c& ^2 ^! q5 C. d5 D% o3 e舅妈的病理为尿路上皮癌,一线化疗方案为吉西他滨+铂类;苏老爷子的化疗方案是紫杉醇脂质体+顺铂。 3 ^& r1 V; B( D8 u _
都含有高致吐的铂类。 & m, q, K2 N4 |
求教于同学,同学告诉我,预防化疗引起的恶心呕吐可以用奈妥匹坦帕洛诺司琼胶囊,每个化疗周期前用一粒,方便,还可以同时阻断导致急性期恶心呕吐和延迟期恶心呕吐的两条通路,起始即规范预防,他们用着效果不错。 ' x' U& J1 J2 C( X U' k
便给舅妈和苏老爷子各开了一颗。 0 m$ D9 F q/ k' {; w# x) R8 F1 K
遗憾的是,这药很贵,736一盒,一盒一粒,舅妈有些舍不得,望药兴叹。 ! F* H8 ]8 J2 v: _$ B! T
最主要的,她自认为有足够的毅力扛过去。
, u. _8 M, I8 Y! T4 H" |: v舅妈术后偏瘦,又没吃上奈妥匹坦帕洛诺司琼胶囊,我真是很担心。
5 U, c1 ^5 r! g- O& S0 n8 B舅妈虽然生病了,但我也不能耽误科室工作,上班之余,时不时跟同学打电话了解化疗进度,并且叮嘱二舅,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联系。
+ |, [$ k4 v0 Z" P+ F第一天输吉西他滨,风平浪静,舅妈没什么不良反应。同学知道这是第一次化疗,非常谨慎,直接上了24h监护仪。各项数据不错,我们心中都很踏实。
& q. z, H5 H9 n( l第二天,开始上铂类了,二舅告诉我,用的是卡铂。同学做了充分水化,我也叮嘱舅妈多喝水,便于化疗药物快速在体内代谢。 t) n) i! o# [. m) P& t. {
凌晨时分,二舅打来电话,原来是舅妈呕吐不止,不能进任何食物和水,异常痛苦。
9 O- E" {# O* p- l# X显然,她低估了化疗的威力。 6 o8 [2 l, y. _% B" J# N3 L. t
我赶紧从家里跑到肿瘤科,二舅看着凌乱的舅妈,很着急地讲了一句:“不治了,回家。”
$ h1 A/ j/ W3 [/ ]7 {自从来到我们医院,即便经历了大型手术,二舅从来没有退缩过。
) g( t) x- z$ Q, @( j4 \; h1 q7 p这是他第一次讲狠话。
6 k s$ H F" W `舅妈呻吟了一晚上,清晨查了血,我给舅妈冲了点营养粉,全吐了。眼睁睁看着亲人在痛苦中煎熬,自己却毫无办法,这种无力感令人挫败、窒息。 ) v9 x V' }+ p0 k
与此同时,苏老爷子则是好很多,不知是不是服用了奈妥匹坦帕洛诺司琼胶囊的缘故,他虽然不想吃饭,但却没有恶心,更没有呕吐。 ! S9 h' g) ~1 R/ V
看着虚弱的舅妈和焦急的二舅,我开始怀疑,没有吃奈妥匹坦帕洛诺司琼胶囊是不是走错了?是不是应该像苏老爷子一样,一开始化疗前就让她用上这个药? ! e0 O- P1 p5 e0 m' L0 P" ]1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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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t7 t) ~, P+ N* G: M好在,三天后,舅妈呕吐好转,可以喝点小米汤了。呕吐期间,同学给她用了肠外营养剂(即通过静脉直接输入血液),不至于体质变得很差。
* g% V, S' H9 M/ T: u黎明前的黑暗,总算挺了过来。 # M- f4 O6 B. `' z0 s( h
没有呕吐的羁绊,舅妈又开始了她的英语学习打卡。舅妈退休后自学英语,这次生病前已经连续打卡600多天,真是个有毅力的人。这次进去看了一下,发现英语还没有忘光,很是兴奋。 & Z0 { L% ^. Y& M, I" M8 B
二舅退休后一直打太极拳,舅妈生病后,他中断了练习,全部精力汇集于一张小小的病床。二舅最近经常腰疼,但他不说。直到有一天舅妈发现了他的异常,才贴了张膏药。 - S3 ]) v2 r' Q% C% `
至于我,工作之外,肿瘤科就是我的主要阵地。探望舅妈期间,参与了肿瘤科所有的泌尿外科的会诊,以至于后来,他们就不请科里会诊了,就等着我去,一并解决。
; k1 l( u4 Q3 d1 k I1 R这群“懒人”。
2 D: ~+ m" g2 g N# m- a" p2 n岁月安好之前,我们总是张口就背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、劳其筋骨、饿其体肤、空乏其身……”,长大后,多多少少总有些经历。可是“天”一而再、再而三的降“大任”于我,从母亲到舅妈,我特么就呵呵了。
9 F" q% x0 q8 @3 G- W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的笑是不是因为更想哭。甚至在看到“勇敢地面对生活吧”、“对困难大声喊NO”、“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”等类似的语言时,我都觉得可笑。 - I" G* U/ i `. t! S
讲这些话的人,你们特么的在深夜里痛苦过吗?写这些文案的人知道“绝望”两个字怎么写吗?喝鸡汤都不能补好的生命,用心灵鸡汤能滋补到位吗? 7 z! g2 V7 i+ G w1 t9 L7 q9 m3 M
在生命倒计时的日出日落里,无论是患者还是家属,谁不是用尽全力掩盖悲伤,又有谁不是哭着笑完,继续朝着生的希望前进呢? 6 p0 f. s/ _* C Z }
只是跟朋友吃饭时,他的一句“我特别理解你的心情”,反而更能触发我的泪腺。风霜雨雪终究会让我愈发坚强,朋友的一句关心直接令我泪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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化疗副作用好转后,舅妈能吃能喝,睡觉也很安稳,眼睛亮晶晶,看起来,就跟生病前一样。 # y2 ^# ]+ D. j% |& `* |) q
出院后住在我家,二舅每天负责买菜,舅妈则负责烧菜,我的家终于有了更多的烟火气。 * Q4 q" o3 F4 Q5 R- r$ _- a% f/ D9 c
全家一片欣欣向荣。 6 U l6 T3 k* p- Y; g% @; w
转眼到了第二次化疗,鉴于体力的恢复,舅妈对再次化疗很有信心。 O( i+ [# l& B! R
舅妈说,这次一定要吃奈妥匹坦帕洛诺司琼胶囊,避开最痛苦的节点,“一定会好起来”。 3 u! r" V( c6 G
化疗前一个小时,舅妈顺利地吃下了这颗零号胶囊,喝了大半杯水。
' v* m" n7 Y6 H二次化疗还是吉西他滨+卡铂。 % Q" l" } ?) F
第一天输完吉西他滨,舅妈很是轻松,早餐一瓶瑞能+一块蛋黄酥,午餐一份皮蛋瘦肉粥+一块带鱼,晚餐还是一瓶瑞能,又吃了俩草莓。 C9 |# ?! Y V9 n3 f2 _
舅妈说吃什么都香,还有心情玩手机。
! @; } w" b$ f3 }6 I8 y第二天输卡铂,红色的袋子让她有些紧张,食欲不比昨天,但还是喝了三瓶瑞能。晚上我和肿瘤科同学去看她时,发现她正在病房里散步。看到舅妈状态如此好,我也笑开了颜。
- J- A% x9 K: H8 B4 `+ }3 z以后数日,舅妈状态都很好,虽有恶心,但不强烈,能吃下去。出院时复查各项指标,均正常。 , v2 k1 B; }, @4 }( m# E
二舅对第二次化疗舅妈整体的状态非常欣慰,看到那些指标正常,二舅甚至激动到有些哽咽,我也很振奋。
- Y0 a* `$ t c$ b& T1 A1 Z S( X( _更令人欣慰的是,今年三月份,奈妥匹坦帕洛诺司琼胶囊降价到258元进入了医保,报销后只需要70多块钱,舅妈的心理压力也不会那么大了。
5 }/ Q0 T4 Y+ `* P- R' w* [这次出院,舅妈没用轮椅,而是自己走出病房的,雄赳赳、气昂昂。
* u+ O) t0 H& v' c6 g3 m' X: J舅妈年轻时是个大美人,身材高挑,眉清目秀。现在唯一让她不开心的,就是头发掉了一些。为此,二舅心疼不已。 4 O& h- j, U$ I' b
但是舅妈却说:“生命以痛吻我,我报之以歌。”
+ W2 d1 S4 H- f/ E" K舅妈说这话时,语气铿锵。
( u: }( e7 H1 T2 k" h5 e“等舅妈病好了,给你们做一堆好吃的。”
( Q$ [5 Q [& {# ?# D% E有次回家,进到小区,正好遇到二舅和舅妈手拉手往回走。夕阳下,舅妈轻松惬意,二舅依然如当兵时挺胸抬头,真是美成一幅画,美不胜收。
" w+ T# p) e" [. _! M( L我抓拍了一张,给他们俩看时,我一抬头,发现二舅眼圈红了。
, Q0 m1 g9 m2 E4 {+ K' S1 p愿岁并谢,与尔长兮!
4 o/ n7 y) _& ` n& D*患者仍须向医生咨询并在噂医嘱的情况下服用该药 * \% e! D n2 Z! c/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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